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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玉秋和恩芽的帖子里提起鸟类之事,却勾起老武一段关于鸟儿的往事追忆。 种花养鸟为闲人所为,闲人能为之事,老武皆能,老武从来就是闲散之人。 老武养鸟有些年头了。幼时,老武随父母插队东台,一同插队的知青里,有一个上海来的叫赵中奎,是玩鸟的高手。恩芽说麻雀难养,是有些道理的,但这是在常人而言。 赵中奎说:养鸟以刚出壳的幼鸟为佳,从小养大的鸟不惧人。但成年的鸟在赵中奎手里也是能养活的,比如麻雀。赵中奎这样的高手其实不会去养麻雀的,是因为我捉到的一只麻雀不吃不喝,在竹笼子里“投五投六”,看情形快死了,拗不过我的哭闹,父母带我去求赵中奎。 还记得当时赵中奎说:不要紧,这鸟能活,只是需要调教。说完直接进厨房,就着水瓢含了一大口水出来,对这笼子里的鸟就喷过去,鸟全身的羽毛都湿了,赵中 奎又用黑布褂子将鸟笼遮了大半,只留小半边,做完这些,就和大人们抽烟去了。我很担心,蹲在笼子边不肯离开,赵中奎说:要想这只鸟活命,就不要在这看着 它。 后来我知道,这样做是吸引鸟的注意力,让它静下心梳理自己淋湿的羽毛,再以黑布遮笼,调养一两日,这鸟的性子就会过去,慢慢进食了。果然如此,那只麻雀后来活了下来,活了整整两个多月,终是死了,横死,死于猫爪,葬于猫腹。 当然,还有天生不惧人的鸟,常见的鹩哥、蜡嘴、黄雀、山和尚就是这一类,这类鸟就算是捕来成年的也是不惧人的,稍稍调养一两日,就会到人的手里接食。老武养鸟是从不讲究鸟的品种和贵贱的,能与人亲近就好。 先养了两只白头翁,但这鸟能吃能拉,需每天刷洗鸟笼,老武身生性懒散,多数时候会忘了,这样就殃及他人了,况且,老武认为,白头翁的叫声并不悦耳,有些粗俗简单了。 但正因为老武的这个错误认为,这两只鸟儿才得以生还,老武最后将它们放了。后来有人给我送来一窝麻雀,六只,全是未出毛的肉鸟。得了赵中奎的教唆,我用小青虫和豆腐喂养它们,最后成活了两只,这已经是不错的战绩,赵中奎说,他本人也不一定做到。 麻雀丑陋,叫声也不值一提。但看惯了,却感觉亲切,觉得这就是鸟,简单的、平民化的、大众的鸟,这很符合老武的性格取向。况且这两只鸟儿还有着不同之处,因为是从小养大,它们跟人很亲近,你在手掌放了谷子伸进鸟笼,它们会立刻跳到你手心来啄食。 不久,家里接到无锡来的电报,说是我爷爷病故了,全家要回无锡奔丧。那时候坐轮船,来回光在船上就要好几天,两只麻雀就无人照看了。本来想托人照料,最 后考虑,饲养麻雀实在不是什么壮举,有些羞于启齿。临行时,我将鸟笼挂在房梁上,在桌子上用小碗装了谷物和水,这些吃食应该够十天半个月的,最后将鸟笼打 开,关门。大门的上方有气窗,一直开着的,它们有权选择回归自然。 这一趟果然历时半月。回家发现鸟笼空空如也,桌子上的谷物却少了大半,这让我有些欣慰。一直到下午,我听到熟悉的鸟叫,再一看,鸟笼里已经有一只麻雀。两只麻雀回来了一只,另一只不知是远走高飞了,还是死了。 以后,那只鸟笼一直没有关过,那鸟儿每天自由进出,不惧人,却认人,我吹一下口哨,它就会落在我肩头或手掌。换别人就不行。 此后,老武养鸟也算得行家。老武当年还是掏鸟窝的高手,老武人长体瘦,攀树极快,别人抬头在树上找鸟窝,会把脖子仰得别不过来,老武寻鸟窝不用仰头。老 武知道鸟的习性,小鸟很知道干净,从不把鸟屎拉在鸟窝里,每次都会撅起屁股,把鸟屎排到外面。一窝鸟都会有三五六只,多的八只,鸟窝是圆形的,因此,凡是 有鸟窝的地方,必会在鸟窝的下方留下一圈圆形的鸟粪。因此,一个真正的掏鸟高手是不会抬头找鸟窝的。 这只麻雀陪伴老墙一年多,甚至渡过整个冬 天。第二年,就是1980年,老武家就随知青返城的队伍迁回无锡了。走的那天,那鸟竟跟着送我们的拖拉机飞了好几里地,记得过了一片开阔地,鸟儿才不见 了。当时老武哭了,据我母亲说,当时哭得伤心,刹不住车,母亲还骂我,在爷爷的葬礼上,到没见我哭过。 现在知道,情感源于生活,寻常时刻的点点滴滴,共同渡过。 麻雀,最为常见、卑微的生命,就像老武。情感其实和生命一般,无所谓尊卑贵贱,有时候,越卑微的情感和生命,往往绽放最美的色彩。 老武好久没有捕鸟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写着这篇作文的时候,家里正养着一只鸟,竟也是麻雀。是好友东东的儿子前几日抓到的,他碰到了我当年碰到的问题,我就成了当年的赵中奎。 我在脑子里酝酿了好几个理由,打好腹稿,开始给东东的儿子打电话。没想到,我给东东的儿子讲了第一个故事,这孩子就求我将鸟儿放了,说,让它回妈妈那儿去吧。现在的孩子真好。 作为对孩子的鼓励和宽慰,我打开鸟笼,打算用手机为东东的儿子留下一张鸟儿在笼口依依不舍的照片。笼子一打开,鸟儿径直飞走了,没有照相留念的机会。 我想,算了。或许这鸟儿自己就是母亲,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雏鸟在等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