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头投诉的业主遭不明身份歹徒恐吓、殴打;派发“麻烦就在家门口”传单的业主被法院判赔10万元
“奥林匹克”旗下的维权业主
“运动就在家门口”,这是全国知名楼盘“广州奥林匹克花园”使用率最高的一句广告词。因为对房屋质量、开发商多次违约的不满,以及投诉之后的种种意外遭遇,这里的一位业主套用这一广告词,在小区内派发了写有“麻烦就在家门口”等字样的传单,结果被开发商告到法院,一审判决的结果是,该业主要赔偿开发商名誉侵权损失费10万元。
“砖墙是空心的;房屋返修率达到88%”
用奥林匹克和体育名人来包装楼盘,最初起源于广州奥林匹克花园。1999年8月“广奥”开盘销售之初,中国奥运名人李永波、伏明霞分别出任其名誉正副园长,国际奥委会前任主席萨马兰奇也为“广奥”题词。“广奥”大获成功后,开发商又在北京、上海、海南、武汉等地陆续推出奥林匹克花园。“‘奥园’现在是一个全国性的品牌”,开发商介绍说。
“广奥”能够独家享有奥林匹克的使用权,得益于投资的一方、被称为“体育产业的国家队”的中体产业公司,这是国家体育总局下属的一家上市公司;投资的另一方是广东金业集团公司,该公司负责楼盘的具体运作。“广奥”位于广州市郊,与市区隔江相望。
众多购房者首先感到吃惊的是,他们出高价买来的房屋,居然也出现了房地产业屡见不鲜的质量问题。
2000年12月成为“广奥”业主的李先生说,入住不久,木地板便出现明显的裂缝,他投诉到金业公司下属的物业管理公司,回答说这是“木板的自然花纹”。后来裂口越来越大,才勉强更换了部分木地板。过了半年,地板又裂了,而且发霉、发黑,“撬开地板后,最下面的垫层本来应该是沙浆水泥,实际上却铺满了建筑垃圾;屋子的墙边有一条裂缝,物业公司来修补后发现,砖墙竟然是空心的,同样塞满了建筑垃圾”。
2001年11月,“广奥”业主做的一项抽样调查显示,124户业主中,房屋经过多次返修的占了88%,这些业主入住几年,只有一人领到房产证。
“没有业主说的这么严重,”“广奥”的总裁张维伦就此向本报记者表示,过去确实发现一些房子存在质量问题,“只要业主有反映,我们都解决了”。但记者采访到的6名业主都说,墙壁渗水、发霉也是“广奥”的通病,至今没有解决。
而对于房产证问题,金业公司董事长助理何伟雄解释说:“我们一直在办。主要是因为番禺区房管局人手不够,我们报上材料后一时办不下来。”
番禺区房管局给记者的说法完全相反:“我们早就向社会公开承诺,只要符合条件的,必须在一个月内为业主办好房产证。我们人手很够。”
业主们还认为,“广奥”存在延迟交楼、乱收费、物业管理混乱、违规不建教育配套设施等问题。当业主纷纷站出来维权后,遭殴打、被恐吓等怪事也随之发生了。
业主投诉当日,不明被殴血流满面
2001年4月21日,数百名业主聚集“广奥”,要求开发商解决问题,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当天,广州十大明星楼盘颁奖活动在附近举行,“广奥”还拿了大奖。部分业主便赶到现场表示抗议。业主介绍说,此次抗议很快就有了效果:事后,开发商退还了“多收”每户1000元的电话增容费,而一直拖着不建的小区幼儿园也很快建成。不过,“广奥”存在的其他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
一个月后,一直在为广大业主的权益而奔波的退休老人张先生,早上在“广奥”门口不远处被两名歹徒用砖头、木棒殴伤,老人血流满面,被闻讯赶来的业主送到医院。事发当天,张老先生本来准备与其他几个业主一起,到番禺区物价局反映“广奥”的乱收费问题。
对于这一恶性事件,金业公司的何伟雄认为,业主被打与其到物价局投诉只是巧合,“我们也想找到打人的凶手”。
在向有关部门多次投诉均未收到明确答复后,2001年7月,8位业主将开发商告上法庭(后又有4名业主提出起诉,另有40多位业主已委托律师,准备起诉),一系列的怪事发生在原告之一的田卉的家里。
“去年10月1日凌晨,我因为平时工作忙,很少参与业主的维权活动,见到其他业主印了一些资料,我主动提出由我和我丈夫将资料派发到业主的信箱里,结果被保安发现,保安马上报警说,‘抓到了派发法轮功传单的人’。警察了解实际情况后,只是对我们作出了口头警告。”这一事件,成为开发商向田卉一家提出巨额索赔的主要依据。
过了一个多月,田家的电表突然被人剪断电线。田卉报警后,物业公司出来说“不清楚”,拒绝为田家接通电线。最终,还是一个在电力部门工作的业主帮忙接通了电源。
没过几天,田卉家再次停电,连电表也“不翼而飞”。众多业主被激怒了,“今天可以剪田家的电,明天就可以剪我们家的”。在百余名业主的声援下,田卉家的断电事件才告一段落。
但田家并没有就此安宁。随后的20多天里,田家经常在深夜接到威胁、流氓骚扰、恐吓的电话。“我丈夫在东莞打工,平时家里只有我母亲、幼小的女儿以及一个保姆。这些匿名电话有的极其下流,有的威胁我们全家性命,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在最先起诉的8名业主中,就有4户称接到过威胁电话。
金业公司同样否认与其有关。何伟雄说:“我们这样一个全国性的品牌公司,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
状告“闹事”业主,开发商旗开得胜
业主告“广奥”官司未了,“广奥”反过来也开始起诉业主。接连两起名誉侵权案,针对的都是业主田卉夫妇,索赔金额达150万元。
记者采访到的数名业主都认为,其中第一个案子“实在太滑稽、太荒唐了”。
2001年9月21日,田卉乘“广奥”的公交车回家,此时正是下班高峰,这辆中巴车严重超载,田见到另一个业主陈先生带着一对孪生女儿都站着,就将自己的座位让出。陈对超载一事非常生气,打电话到“广奥”的车队投诉,其他人也很愤怒。陈、田二人回忆说:“下车时,可能有个别业主没有给车票。”但两人都表示,他们上车时已给了票,并没有发表任何过激的言论。
仅过了11天,“广奥”的物业公司便将陈、田二人告上法庭,因为两人“疯狂煽动业主逃票,公然诋毁其名誉”,要求赔偿其车票款以及名誉侵权损失费50万元等。奇怪的是,法院开了两次庭后,“广奥”又突然撤诉。
另一个官司则是真刀真枪————开发商认为,田卉夫妇在小区内派发传单,并雇请他人在“广奥”的公交车站上派发传单,严重侵害其名誉权,要求赔偿100万元。
2001年12月3日,广州市番禺区法院作出的一审判决认为,田卉夫妇在传单上以指名的方式,使用了“麻烦就在家门口”、“发展商的口号:‘怕死就别来住’”、“在半年到一年的保修期内,我们天天给你修”、“广州奥林匹克花园热烈欢迎……时刻保持徒手肉搏的业主入住”、“广州奥园将持之以恒地对广告加大投入,包装自己,誓将麻烦进行到底”等具有侮辱、诽谤性的言辞,侵害了开发商的名誉权,应赔偿原告因此造成的经济损失10万元等。
田卉的代理律师对这一结果表示难以理解:一审法院对传单内容是否真实也没有作出认定,便认为侵权成立,“基本事实都没有弄清”;判赔10万元缺乏法律依据。田已上诉到广州市中院,二审至今还没有结果。
同一个法院,8位业主起诉开发商却是另一番“景象”:业主认为,入住以后,开发商始终拿不出政府规定的交楼必备的“三书一证”,根本不具备交楼条件,应承担违约责任;交楼时,还向业主收取了被物价部门明令禁止的各种杂费,应退还业主。番禺区法院则认为,“广奥”虽未经小区综合验收(含消防验收),但已通过了建设部门的质量验收,开发商只需承担部分违约责任;至于乱收费,法院认为,虽购楼合同中没有约定,但业主在收楼时已交纳,应视为双方重新约定,并没有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业主的这一要求被法院驳回。
“二审如果还是要赔10万,我们家恐怕只有卖房子了。”田卉对此非常担心。在最先起诉开发商的8名原告中,田家是公认的经济条件最差的一个。
几位业主认为,这是对方的一种策略,“要让你连上诉费都交不起”。田卉一审败诉后,靠其他业主拼凑借给她1万多块钱,才交了上诉费。田卉已退休的母亲不得不外出打工。
业主们还认为,田卉案只是开发商“小试牛刀”,“如果二审还是田卉输了,可能会有更多的维权业主被告上法庭”。
对于业主的担心,金业公司的何伟雄没有作出正面回应,而是说:“只要侵害‘广奥’的名誉,我们都保留法律诉讼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