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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寨沟 我和仁真叔叔在等着尕迪回来。

发表:游客 2/17/2018 9:02:03 PM 访问:4837 #1

我和尕迪

刘汨

在回北京的路上,同事郑林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我和仁真叔叔坐在救灾帐篷里,正好朝向镜头的方向微笑。后面躺着白玛,在哄着她几个月大的孩子。

照片应该是在我们头一次见面时拍的,地震后的第三天。那天大家的情绪好像都不错,在等着尕迪回来,谁也没有想到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我向尕迪的家人隐瞒了消息

这是我第三次来震区采访了,但在去的路上还是特别焦虑。怎么进入震中的位置?怎么在纷乱的环境里保证发稿时间?怎么面对一群可能非常悲伤的人?一连串的问号,没有哪个有着确定的答案。

去程很顺利,搭上了临时加开的一架去九寨沟的飞机,我们在地震第二天就到了离景区不远的彰扎镇。

也是在来的路上,我才知道,这个让成百上千万游客神往的九寨沟,原来就得名于沟里的九座藏族村寨。8月10日,我到了其中之一的树正寨,据说这里是全景区地段最好的寨子,总少不了游客驻足。

在铺满碎石的路上拍着照片,突然有个女孩问我,是不是记者,有个姐姐有话要说。我应了下来,她带我到了白玛面前,小麦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典型藏族女孩的模样。

白玛拉我在路边坐下,她说自己的弟弟尕迪在地震那晚进山送货,还被困在景区深处。看得出,白玛的情绪有些急躁,虽然已经有直升机往那个方向飞去,她还是担心救援的力度是否足够,外界是否真的了解景区的情况。

寨子里只能打电话,没有网络信号,我和后方联系,确定网上已经有景区熊猫海有人员被困的消息,而且正在组织救援。我把这消息告诉了尕迪的家人,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有白玛的情绪还是不大好,在搭帐篷的时候,因为选择位置的问题,还和邻居家大吵了一架。

尕迪家的房子是寨子里最靠外的那排,但墙体还是在震后有了裂缝,一家人都挤在了救灾帐篷里。尕迪的叔叔仁真当过小学老师,普通话不错,在等消息的时间里,他拉着我坐进帐篷聊天。

到了下午,有消息传来,直升机接回来了被困人员,白玛赶紧让自己的老公去机场接尕迪。

现在想想,那时好像谁都很笃定,尕迪在获救的被困人员里。家里人之前还找到过一航拍照片,上面用箭头指着一个小点,他们也相信,那个就是尕迪。连我都在想着,见到这个小伙子,该采访他哪些问题。

被困人员被送到了前面的荷叶寨,和尕迪同去的三个同伴都是这个寨子的。同事郑林出发去荷叶寨打听消息,我给发了尕迪的名字,希望能听到或者看到什么。

也就半个小时,郑林回了信儿,“没有尕迪。”后面的消息更不好,郑林找到了一位获救的大叔,他说地震时尕迪和三个同伴跑向了另外的方向,那边的滑坡很严重,整面山都下来了。甚至有媒体在报道时直接引用了获救者和救援队的描述,直接称“有四人遇难”。

我回到帐篷里,仁真叔叔还是笑呵呵的,递了根烟给我。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这是在震区,我第一次向尕迪的家人隐瞒了消息。

我也去了荷叶寨,找到郑林采访的那位大叔,又问了他一遍,尕迪是不是在他看到的四个人里面。大叔很确定,他的妻子本来和尕迪家也算的上亲戚,所以不会认错。大叔不能确定“遇难”这个词是否合适,但描述和语气里都是悲观。

经历过汶川地震的消防大哥,劝我想开些

第二天我又去了树正寨,尕迪家的男人都进山去找人了,只有脚上有伤的仁真叔叔留在家里。

仁真叔叔已经知道了被困人员获救的消息,但他的情绪好像影响不大。因为又有新的希望出现,救援队说发现了往山上走的脚印,怀疑是尕迪和同伴留下来的。

尕迪的三姐情绪却有些失控,她看见了那条写着“四人遇难”的新闻,觉得写得太不负责任。三姐给那家媒体打去电话质问,自己反而被“教育”了一番。

三姐个子瘦小,平时是家里最内向的那个,总是一个人低头玩着手机。如今,她不再平静,一说起打电话的经历就不自觉地哭了起来,最后哭的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仁真叔叔对我还是特别和善,我俩继续坐在帐篷里聊天,等着景区深处的消息传来。我开始穿插着问些关于尕迪的故事,仁真叔叔只当这是在闲聊,但我清楚自己在为写稿准备,所以才“功利”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又是在傍晚的时候传来消息,在熊猫海附近找到了一具遗体,被证实是尕迪的同伴之一。我再一次向尕迪的家人隐瞒了消息,反倒是仁真叔叔,主动在晚上发微信时跟我提起了这件事。

我和尕迪的一些同学取得了联系,尕迪中学在成都就读,其中之一的女孩小谢是尕迪要好的朋友,我俩通了电话。我也向小谢问起尕迪的故事,她反问我“聊这些是要做什么呢?”我说,这样可以还原一个更生动的尕迪,让人们更了解他,也更有利于搜救的推进。

我确实是想在笔下写出一个更生动、真实的尕迪,但究竟这对搜救有多大帮助,却并不确定。挂了电话,突然特别厌恶自己做的事情。

还有很多尕迪的同学看到小谢和我联系,也在微博私信我询问情况。我的说辞大致一样:放心,搜救还在继续。至于滑坡、遗体这类事情,一概没有对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提起。

我还找到了尕迪的微博,这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保持着很高的更新频率。正是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他把自己的喜怒哀愁无保留的放到了网络上。里面有对足球的狂热,对家乡的热爱,以及对爱情懵懵懂懂的感悟。

翻完几年的微博,心里特别堵的慌,跟同事郑林说了。他宽慰,这种事就不能太往心里想。和我们同住的一个消防大哥也是这个意思,他参加过汶川地震的救援,“整村整村的人没了,要是见一个难受一个,一天就什么都别干了。”

道理没错,可有个念头越来越强,我真的想见见这个叫尕迪的藏族男孩。

终于,不用再向任何人隐瞒什么了

8月12日,我最后一次去树正寨,这是我见到尕迪家最压抑的一天。

除了尕迪的爸爸,家里的男人们大多回来了,在山里找了几天,他们倒在帐篷里很快入睡。白玛的爱人看见了我,从一脸的疲惫里挤出了些微笑:“你还在啊,辛苦了。”

依然是仁真叔叔陪着我,他主动说起来:“希望不大了。”我有点“庆幸”,尕迪的家人能这么想。在我曾经历过的滑坡采访中,有些人的遗体在几个月后才被发现、很难辨认,还有些人则一直没有找到。

下午,我接到了回撤通知的时候,尕迪家正要把帐篷里的一堆木板抬走。仁真叔叔劝着,我还是跑过去搭手,这可能是几天里我唯一真正能帮到他家的事情了。

晚上,九寨沟下雨了,从沟里传来消息,因为难度太大,可能要放弃对尕迪三个人的搜救了。仁真叔叔也告诉我,应该是放弃了。他嘱咐我,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一定会再见,遇难时认识的朋友永远是好朋友。”

在网上,也有尕迪的朋友提起,搜索将会停止的消息。我竟然长出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向任何人隐瞒什么了。

我迫不及待地要动笔把稿子写完,时间就终结在找到尕迪同伴遗体的那天。从新闻的角度,我“失职”地没有提起停止搜救的消息,我问不出口,尕迪家人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用文字描述出这个过程。也许,尕迪的家人还会改变主意呢。

稿子临发前,为了文字的周全,我又一次问了仁真叔叔尕迪的消息和搜救的进展,这是个“多余”且“残忍”的问题。仁真叔叔说,家里已经请僧人念经超度过了。

回到北京,我仍然保持着几天来的习惯,隔不久就要在微博上搜索“尕迪”两个字。不会再有什么实质的消息了吧,也许,我只是想再看看朋友们对尕迪的思念。

第一次和“天堂”相遇

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郑林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地震现场,也是首次在一线参与灾难新闻的报道。

8月13日,我们从九寨沟撤出,取道绵阳再返回北京,五个多小时山路,大巴车渐渐远离九寨沟地震的震区。望着窗外,九寨沟仿佛又恢复到青山环绕、溪水潺潺。

我突然生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种无法描述的复杂情感。闭上眼,回想这几天在灾区遇见的每个人,他们的遭遇。我们因工作而来,只是过客,而这里的人生活还得继续。

灾区人真的是众志成城

地震发生的当天晚上,多趟航班和列车取消,交通成了进入灾区的最大障碍。

为了买到直达九寨沟机场的机票,我和刘汨几乎一夜没睡,幸运的是,夜里三点多,有人退票了。早晨到机场,我们注意到,这班飞机除了国家地震局的人员,就是媒体同行,包括路透社等国外媒体。

灾难面前,灾区人民给外界的第一印象,是众志成城,当地人自发地联合起来。首先是等候在机场外的出租车司机,这些人因为地震,在未来一段时间,都会失去生活来源,但他们还是在余震不断的情况下,义务帮助救援力量进入震区。

我们刚下飞机,热心的出租车师傅就免费帮助我们往震区里面送,递给我们矿泉水和面包。由于道路塌方,交通管制,我们换了好几辆车。一位务农的老乡载着我们,他专门采摘了一大箱的草莓,要送给救援灾区的官兵。

来自多个邻县的民兵,他们穿着迷彩服,袖子上绑着红袖标,从昨天晚上就出发了,火速支援这里。由于道路塌方,他们多是步行了几十公里的山路。从凌晨开始协助疏散游客,一直到中午,才能得以休息会儿,躺在路边的阴凉处。

在第一时间前往灾区的,还有武警阿坝州支队的武警战士,阿坝州特警、消防官兵、医务人员.......他们深夜出发,在车辆无法通行的情况下,步行穿过塌方路途,进入灾区,展开救援。

那位父亲没有等来奇迹

我们到达这次地震损坏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天堂大酒店,门口已拉起了警戒线,消防队员和武警官兵进进出出。

在酒店右侧,我们见到了第一具遗体,他静静地躺在一块木板上,盖着被单。守候在一旁的同事,等他的家属来带他一起回家。他的旁边,还有一块空的木板,武警官兵说,那一具遗体刚刚被家属接走。

这个半山腰的酒店,曾经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之一,经过地震的摧残,大厅内散堆了瓦砾,空地上是被丢弃的衣物。不难想象,地震发生之时,游客脸上的恐慌。

除了上面两具遗体,当天下午,一位父亲也赶到这里寻找失联的女儿。在地震发生之前,女儿和他的最后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住在这里,然后就失联了。在武警官兵的陪同下,这位心急如焚的父亲进到酒店寻找。

我们没有等到遗体家属的到来,也没有听到那位父亲的好消息,便启程去往下一个地点。后来,有熟识的武警官兵告诉我,这位父亲没有等来奇迹,他在这里找到了女儿的遗体。

是否被落石砸中,更多凭运气

从九黄机场到九寨沟景区的道路被地震损坏得非常严重,按照我们的计划,如果第三天能够到达沟口已经幸运。带着探路的性质,我们一直往前走,或搭车或步行,一路上塌方不断,山上的落石一直在往下滚。

在这条路上,我们不断遇见被砸毁的车辆。完全变形的私家车,不见了车门和玻璃,座椅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拦腰插进了旅游大巴——川R65101,一位中年女性生命定格在这里。

地震那天晚上,曾有100多名游客被困在路上,他们弃车逃命,靠着彼此拖拽、扶持逃离险境。在黑暗中,逃到了附近的122林场。

从九道拐下去,进入了塌方最严重的路段,车辆和人员必须听从指挥,在晃动的山体稍微放下愤怒,平静的间隙,才能快速通过。

漳扎镇附近的六位村民,前几天一直在山上采药,地震时在山上被困,他们迫切想要回家查看受灾情况。在九道拐,我们目睹他们飞快冲过塌方路段。

我们坐在消防车上通过这个塌方区域的时候,不得不说,确实心惊胆战,驾驶室的司机会侧着头观察是否有落石下来,但是否会被砸中,也多是运气大于经验。

余震不断。虽然只是瞬间的,但只要是坐着,就能感受大地的磅礴之力。第一次感受余震,难免有些害怕,不自觉的想要站起来。后面已经慢慢习惯了。

蒲长生被困了42小时

九寨沟地震最严重的地方,其实是在景区内。景区内的受灾者最初很不满意,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10日下午,有消息说,在熊猫海救出了10名被困人员。我搭车下山,准备去县城寻找他们。也许是运气,车上一位荷叶寨的村民告诉我,他们村被救出的被困人员已经回到了村里,我又急忙下车,折返回去。

蒲长生夫妇是幸运的,在被困熊猫海之后,他们有惊无险地被救了出来。47岁的蒲长生,眼睛布满血丝,小腿多处被石头和杂草划破的伤痕。他的夫人那果,由于被困期间的焦虑和疲劳,医务人员正在给她输营养液。

这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大女儿11岁,笑起来非常灿烂,小女儿不到八岁,梳着西瓜头,很可爱。坐在帐篷里面,两个女儿依偎在父母怀里。

帐篷外,围着前来问候的亲友。一开始,他并不愿意回忆刚刚经历的两天两夜。我们在帐篷外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才同意讲述,其中细致的地方,也尊重他的意见,尽量不问。

那天晚上,在熊猫海观景台,有蒲长生夫妇、荷叶寨、树正寨、扎如沟的6位村民以及4个20岁左右的孩子。

大地突然剧烈晃动,此前经历过汶川地震的蒲长生预感不好。接着,对面的山体开始滑坡,在漆黑的夜色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滚落的石头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蒲长生第一时间带着大家去到了观景台的栈道上。栈道被毁坏成为了波浪形,长度只剩50米左右,木头弯曲成凹形。

获救后,蒲长生强调“激动,但还有一些恐惧”。因为同在熊猫海的四个孩子遇难了。他们最大的26岁,最小的才19岁。他不知道,如何向村民解释,他们大人平安回来,孩子却不见了。

相约下次要来重游

这几天的采访,灾区人民和救援人员给予了很多善意帮助,同时表达对我们千里赶来的谢意。我们没有交通工具,每天伸手拦车,很多人拒绝了,但最终都会有人打开车门,载我们一程。我们也差点露宿街头,走在街头不知去哪儿,最后还是有人收留了我们。


此前,一直想去九寨沟旅游,却从没想到,第一次和九寨沟天堂相遇,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得知将有专家团队来调研景区重建。不知道九寨沟天堂何时能恢复,我和刘汨相约,重建好了再来一次。

这是一次宝贵的经历。作为一个入行不久的新闻工作者,我很幸运。我要感谢我的同事刘汨,他之前采访过地震,某种程度上,跟着他让我心安。我知道他有压力,在回来的途中,他说这次最大的任务,不是发稿,而是把我安全带回来。



发表:游客 12/19/2020 3:10:04 AM#2

地震亲历者回忆九寨沟山路上的惊魂一夜

新京报快讯(记者王翀鹏程 实习生陈卓琼)8月8日21时许的7.0级地震,让很多在九寨沟旅游的游客们度过惊魂一刻。导游徐照勤已是第二次在九寨沟经历地震,上一次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他带旅游团到九寨沟,被困了3天。这一次,他们的团队被困了一夜。

55寸电视机大的石头堵住宾馆大门

8日21点多,重庆某旅行社导游徐照勤和他的旅行团终于到了九寨沟张家镇附近。车上53名来自重庆的游客,大部分是青年学生和五六岁的孩子。早上5点40分出发,行驶了十几个小时,他和团员们一身疲惫。

徐照勤给旅行团预定的是神仙池大酒店,那里背靠青山,离景区很近。按照计划,大巴车21点20分左右到达酒店,他和旅行社报备之后,就可以休息了。

21点十几分,大巴车距离酒店只有1.5公里。徐照勤站起来,拍拍手,叫醒沉睡中的游客,“前面就是我们要入住的酒店。”他指着前面的大楼,开始介绍酒店背景和此次的行程安排。这是他多年工作的惯例。

几名游客们打着哈欠,站起来伸懒腰、收拾行李。忽然,有人看到路边的广告牌倒了。有个孩子跳起来,很兴奋地说,“哇,你们这边的风可真大。”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车子也开始左摇右晃,“感觉很像在游乐场坐海盗船。”小块的碎石砸在车顶,发出砰砰的声音。两侧行李架上的大包小包,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徐照勤扭着身子,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上下挥动着朝游客们大喊“坐下、坐下”。

游客们下意识抱着头蜷缩在座位上,不知道谁低声问了一句“地震了?”他们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地震的亲历者。随后几秒,大巴车里一片死寂。

震动过去后,几个孩子最先伸出头,看到大家缩在座位上,捂着嘴笑了。

徐照勤也抬起头,他看到一块巨石落下,正好堵住酒店的门。“石头有55寸电视那么大。”酒店背后的山上,有一块游泳池大小的滑坡。

虽然酒店屋体受损并不严重,但徐照勤还是一身冷汗。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遇到大地震了。汶川地震时,他刚刚开始学着带旅行团。那年,他带着一队人从成都到九寨沟旅游,在九寨沟滞留了3天才得以撤离。一路上,他看到房屋尽毁,感觉好像有异物卡在喉咙,咽不下又吐不出。

“和那年相比,这次地震没那么可怕。我也没那么害怕了,也有点经验了,比如嘱咐游客尽量不要下车,尽量不要靠着车窗。”徐照勤说。

前路遍布碎石,徐照勤指挥游客下车,拿着手电筒转移到酒店附近的停车场休息。

移动信号中断,徐照勤借别人的电话给旅行社打了个电话。“我说地震了,那边以为听错了,愣了几秒,马上问有没有受伤。我觉得我们真是幸运的,没有人受伤。”

昨晚,徐照勤和旅行团在九寨沟一个林场附近的停车场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有些游客在大巴车上睡觉,不敢待在车上的,就倚靠在旁边稍作休息。大家靠着车上准备的矿泉水和零食、方便面挨过了一夜。

一直到今天早上五六点钟,司机听到交警喊话。“说是到绵阳的可以走了,我们就赶紧开车往外走。”

按照计划,今天徐照勤要带着游客们在九寨沟景区玩一整天,吃特色小吃。“现在游客都很想回家,他们昨天惊吓过度,今天才缓过来。”

徐照勤说,“南坪县城到九寨沟景区那一段路况比较糟糕,其他的路段没有太大问题。”

据他介绍,目前,从南坪县城往绵阳和甘肃文县方向的两条高速路可以通行。

两名女大学生被困车上一夜惊魂

“以后都少惹我,我也是经历过七级地震劫后重生的人。”一位叫“寻觅”的大二学生脱险后,第一时间发了一个朋友圈。“寻觅”是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的学生。地震当晚,她和中央美学术院动画设计专业的大三学生宾丽媛两人结伴,从成都连夜包车前往九寨沟旅游,正好赶上七级地震。

“寻觅”说,8日21时许,在距离九寨沟景区还有二十多公里处,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之后坐的车车体开始猛烈摇晃,最初几秒还以为是轮胎爆了,正当司机尕让休准备下车查看时,一块石头从右边的山上砸向车的前部。

作为九寨沟当地人的尕让休最先意识到他们可能遇上了地震,看着不断滚落的石块,连喊两声“快跑、快跑”后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一个急转弯把车开向了左边的草坪,把她们带向了安全地带。

事后“寻觅”向记者形容说,他们的车当时正好处于前后两个严重坍塌的山体中间,处在相对平坦安全的地带。但是车的前部车牌、车窗、车灯、保险杠都被石头砸坏。

“寻觅”说,她看见有石头滚落,一辆辆车都掉头往回开,才意识到“应该是地震了”。“多亏了司机师傅反应灵敏,不然我们也会被石头砸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当时心跳特别快,快吓坏了,到现在感觉手还在抖。”宾丽媛在电话里有些激动地向记者描述她当时的心情。所幸她俩和其他两位游客以及司机一车5人都没有受伤,事后他们第一时间拨打了110,得知消防官兵和救援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们的车子停在九寨沟九道拐第二道拐的位置整整一夜,期间他们在车上一直能感受到余震的摇晃和山上石头滚下来的轰隆声。夜晚气温骤降,她俩躲进了车里度过了一夜。

司机尕让休让她俩很受感动。害怕出现突发状况,这位80后小伙儿一整晚都在车外守夜,期间怕她们着凉还去捡拾了一些树枝木柴升火取暖。

宾丽媛说,由于事先并没有预料到九寨沟附近会寒冷到让人出去想要穿棉袄的情况,她和“寻觅”两人都是一件短袖搭配一件轻薄的防晒外套,每次探出车门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尕让休就会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她们穿,而自己穿着一件短袖。

说起司机,宾丽媛说,“他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一晚上没睡,一直在车外守着我们,把所有好的东西都让给了我们,到现在只见他吃过一个面包。”

今天早上9时许,他们才跟随大部队开始撤离。撤离的一路,堵车不断,交警一直在路旁进行道路疏通。一直到下午14点半左右,他们才到达安全区域松潘县的字韵山居客栈。

下午16点,两个女孩心目中的“男神”司机尕让休才躺下休息。“寻觅”随后给司机端去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以示感谢。


发表:游客 12/19/2020 3:11:15 AM#3

九寨沟地震72小时:逃离、寻找和死亡

“8·8”九寨沟地震,已经72小时。

72小时内,官兵在现场搬起碎石瓦砾,寻找可能被遗落的生命。259个受损的通信基站逐步恢复,亲友焦急的电话不断涌入。在某媒体的寻人板上,已累计9184人发布寻人通告,有人找到了亲属,有人仍在苦苦等待。天堂神仙池景区附近的盘山公路上,车牌号川R65101的银灰色大巴被清理到一旁,车身被巨石砸出的大洞,固化了地震发生的那一刻。

这是公认的黄金救援时段。根据统计数据,24小时内,被救出的人员存活率在90%左右,48小时内,存活率为50%-60%,72小时内,存活率为20%-30%。一旦超过72小时,被救出者的存活率仅有5%-10%。

那一夜的地震,改变了很多人生。在命运的交叉路口,有人逃离,有人失联,有人逝去。

一、逃离

安安庆幸自己早一个小时离开了九寨沟。

8月8日晚上8点多,安安带着3岁的儿子和朋友,从位于九寨沟景区口的酒店退房,自驾向西往县城方向离开九寨沟。

距离县城还有几十米,孩子想上厕所。夜里黑,周围找不着厕所,安安在路边停车了。

朋友和自己各抱着孩子蹲在地上,天边忽然略过一道闪电,过了一阵,又是两道。“是不是要变天了”,安安心里想着。

她旁边的朋友嘟囔了一句,头咋有点晕。当时两人都觉得可能是蹲太久,她们都没有意识到,21点19分,九寨沟发生了7级地震。

安安和朋友将孩子抱上车后继续开车进了县城。四周漆黑如墨,所有的路灯,居民楼的灯光全部熄灭,车灯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安安抱着孩子,心里有些发毛,“灯咋都灭了呢?”

“别再往前走了!前面都是石头!”到了省道口,一个大姐向着她们喊话,并试图拦下汽车。在安安反应过来前,大姐已被甩在身后。

安安一家在九寨沟景区游玩。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这位大姐应该也是去省道的,比我们先遇到前面的落石,而后折返劝阻前行。”

夜里很黑,下着零星小雨,落石散落在省道路面,“小碎石就直接碾过去,大的有单反包那么大,就只能往旁边绕行”。

在车窗里,安安还能看到石头落地时扬起的灰。九寨沟的夜晚有些冷,安安抱紧了怀里孩子。她在半路还与朋友讨论是否要继续前行,但男人们坚持要继续走。

路上,有朋友打来电话,信号时好时坏,“地震了,网上已经推送新闻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姐不让往前走以及路面为什么这么多落石。

安安回忆,当时路上的车辆很少,反方向过来的几辆货车、私家车都停在路边,地震的消息扩散开后,很多旅游大巴当场掉头,“赶紧往回走。”

当晚,安安一行人开到高速收费站,工作人员问:“是从九寨沟那边过来的吗?”

二、疏散

像安安一样自行逃出震区的人并不多,大量游客被迫滞留。根据官方数据,8月10日,灾区滞留的7万多名游客被疏散转移出地震区域。赵婷一家就在其中。

地震当晚,赵婷一家被困在九寨沟漳扎镇沙坝村的一家酒店,晚上的温度降到8 ℃,工作人员在空地上燃起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取暖。

“至少有七八次余震,我最怕的是泥石流和滑坡,因为我们在的那片空地两边都是高山。”赵婷一夜未眠。

8月9日凌晨4点左右,在九寨沟县长的现场指挥下,现场救援人员安排了一辆景区游客车接送滞留游客,赵婷一家幸运地搭上了这趟“救命班车”。

喜来登酒店,正在疏散的人群。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游览车一路缓慢前行,“路上都是碎石,山上不断有石头掉下来。”2个多小时后,赵婷才到达九寨沟县城,然后,他们被送上大巴车前往绵阳平武县,在那里中转返回成都。

同样在九寨沟困了一夜的陈怡,第二天上午9点离开酒店,走到了附近客运站。

当时已经不售票,她和姐姐花了100元坐上了大巴,“100元其实不多,司机能冒着生命危险带着我们离开,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车子在路上从上午9点堵到11点,俩人无奈又返回九寨沟,面对着余震,面对着天空不时掉落的小雨。

姐妹二人走到附近的喜来登酒店旁,在这里聚集着大量游客。陈怡和姐姐担心雨越下越大,担心产生堰塞湖。

与此同时,当地政府正展开救援行动,疏散滞留游客,旅行团游客和自驾游游客正陆续向甘肃省文县方向和绵阳平武县方向转移疏散。

2点20分左右,穿着迷彩服服的救援队到达了喜来登酒店,此时酒店的人数已经达到了1000多人。陈怡看到,疏散的车子分为大型客车、小型客车,个别客车上还挂有红色条幅写着,“XXX集团抗灾车队”。

“所有人都在排队,并不区分老人、小孩、女士还是领导。车子的目的地是平武县,到了平武县我们再回家。”看到车子来了,陈怡内心一阵平静。

队伍很长,客车一辆接着一辆。下午4点左右,陈怡和姐姐终于坐上了开往武平县的客车。

三、失联

卢辰(化名)的电话自从公布在网络寻人板上,一直就没停过。

8月11日下午,他还在九寨沟县人民医院等待消息,他已经很累了。他的哥哥卢振通,在8号的地震中失踪,至今未见踪影。而救援的黄金72小时已经要到了。

卢振通是湛江人,在广州一个职业高中做老师,趁着暑假,他和几个同事约着去九寨沟玩,一个车上有3个家庭,加上司机一共13人。

地震发生时,他们正在九寨沟景区前往川主寺的路上。震后川主寺在地震中并未受影响,算是安全地带。可这辆车牌号为川AS0189的中巴车,却永远没有到达预定地点。

中巴车在山路上随着震动的大地晃动,司机想倒车,却被山上滑落的石头砸中。车子在路上翻滚了几圈,掉进了距离地面七八米的水沟,卢振通的妻子从车里被甩了出来。

水流湍急,车子侧倒在水中,同车的周建荣正好在向上的一侧,他从车里爬了出来。从水沟到公路,是一个陡坡,周建荣把同行的3个孩子从车里救出来,开始顺着坡往上爬,等他们爬上去的时候,手指已经血肉模糊。

上了岸,他们又遇到了余震。一行上岸的司机劝他们说赶紧走,周建荣和卢振通的妻子、孩子站在岸边,大声喊不知去向卢振通等人的名字,没能得到应答,他们只能往附近的村子里走。

一行12人,没有踪影的有5人,其中有一名9岁的女孩和她的母亲。

落入水中的川AS0189。图片来源:网络

卢先生得知后,从湛江动身,去广州汇合了堂哥,坐飞机飞成都。卢家的另一位同辈从重庆动身,驱车到成都,再和他们一起去九寨沟。8号晚上,家人在得知地震后,拨不通卢振通的电话,在网上发布了寻人启事。

寻人平台上,只能写最简略的介绍:“身高175、体重64kg、体态适中”,附上了一张卢振通的照片,照片中的他穿着绿色的衬衣,带着金色眼镜,盯着镜头。

卢振通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转向医疗条件更好的绵阳医院。

卢辰还留在九寨沟县人民医院,看看能不能有转机,8月10号,他去了殡仪馆,看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也没找到哥哥。

韦岩(化名)的妻子李艳霞也是失联5人之一,是一名教师。他告诉搜狐号鉴闻,广州市教育局、旅行社、学校成立了一个搜救组,去了九寨沟。

“教育局和当地政府联合行动,在出事地点(漳扎镇)沿路找,包裹什么的都没找到。”

四、寻找

20岁的尕迪彭措是一个藏族青年,生活在九寨沟县漳扎镇树正寨。

“长得像张震岳,左手大黑臂。”8月8号的九寨沟强震发生后,他的同学邓蕊,在某网站的寻人平台上写道。

尕迪在新浪微博上的照片留着莫西干头,戴一副圆形眼镜,看起来颇有几分张震岳的感觉。他在微博上关注了273个账号,多是时尚生活类博主,其中有《中国有嘻哈》的热门歌手:艾福杰尼和大笑。

在尕迪的初中(川大附中)班主任老师李磊看来,尕迪为人很好,“很有班级责任感和集体荣誉感。”

此前,尕迪在2017年四川省高考中取得了300多分的成绩。应该说,这个成绩不算理想,不过李磊觉得,尕迪基础不太好,取得这个成绩已是非常勤奋的结果。“尕迪报考了成都电子科技大学的某个学院,有可能是独立学院吧,据说之前参加了一个入学测试,8月20多号就能去成都报道”,李磊对搜狐号鉴闻说。

这个暑假,为了挣一些学费,尕迪和三个朋友泽仁塔、常珠甲佐、杨海云,一起在九寨沟景区跑起了运输,给景区里的商铺配货。

“白天是游客进景区的时间,人多车堵,所以我们配货都是晚上走,”尕迪的哥哥洛政对搜狐号鉴闻说,“送的货有吃的喝的,水,方便面……每次送货需要2、3个小时,回到家差不多都在10点以后。”

洛政说,这份工作,尕迪已经连续做了三个暑假了,每个月差不多能挣到两三千元。除了跑运输之外,尕迪也在景区做商品销售和导游。

地震打断了他们的勤工俭学事业。8月8日晚上9点19分49秒以后,四个人的家属和朋友、老师和同学再也没有跟他们取得过联系。

8月10号,外界救援力量和重型设备首次进入熊猫海。从8号到10号之间,当地村民和景区工作人员对失踪的四个孩子进行了搜救,没有收获。

8月11号下午,尕迪的父亲龙大哥乘直升机进入了震区,只看到了他们送货开的那辆皮卡。这辆皮卡完好无损地停在路边,车上的货物被搬空了。据此,龙大哥对鉴闻猜测,地震时,他们并不在车上,而是把货物卸下,运到了景区里面。

尕迪读高中时的照片胸前是他设计的班徽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地震后,景区的不少道路垮了一半,本来就很陡峭的山地,因为滑坡更加难走。尕迪的亲友们在山林间边走边喊。

“我们搜救的范围有大概100公里。家属们半天轮班,去山上找,每个家庭里面的男的全部都要上山,“洛政说。

“人能徒步走多远,我们就找到哪。”

五、死亡

姜莉的哥哥姜君(身份证号:51622519910210XXXX)今年27岁,前年刚结婚,孩子8个月大。

8月8号白天,姜君为九寨沟寺寨村的朋友婚礼帮忙。晚上,他和家人在一起谈论这天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期间,姜君手机多次响起。电话那头的朋友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篝火晚会,“他想把今天帮忙的人请过去唱唱歌、跳跳舞”,姜莉回忆说。

姜君曾婉言拒绝一次,没过多久,朋友又打过来催姜君快点过去。这时,姜君的妻子张艳说,“太晚了,你别去了,在家带孩子吧。”姜君看看张艳,又看看手机,还是决定出了门。

“我哥刚到那里五分钟,就地震了”。姜莉回忆,地震时,姜君被倒塌的墙壁砸到头部,当场昏迷。

朋友的邻居开来了车,与姜君一起参加晚宴的母亲和小姨闻讯后一起坐上车,赶往镇上的医院。姜莉回忆,事后,母亲告诉自己,姜君的朋友送他上车,但没有送他们送到医院。

车在公路上行驶着,山上不停有石头向下滚来,开了没多远,一大片碎石拦住了去路。只能掉头回去,在车里,姜君的母亲感到儿子的体温越来越低,渐渐停止了呼吸。

“夜里11点多,我哥哥被送到了家”,姜莉记得,母亲精神已近崩溃。

姜君的尸体在家中放了2天,至今村里一直没有通电。昨天,政府工作人员来到姜莉的家,告诉他们“村前的那座山随时可能坍塌,你们赶紧走!”

家人决定,把姜君安葬在离家不远那座相对安全的山上。按照习俗,人们走山路把姜君背到山上,进行土葬。姜莉也在送行的队伍中,她看到山路被毁坏的很严重,折断的树枝随处可见。

葬礼结束后,姜莉一家被转移出上寺寨村,安排在九寨沟县城的医院,“我母亲现在状态不太好,我们在这里陪着她。”姜莉回忆,那天下午,自己一家人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现在只能阴阳相隔了。

姜莉今天看到了媒体报道中的不实内容,“朋友根本没有送我哥去医院,车也没开到镇上诊所。被砸时我哥哥已经陷入昏迷,我母亲当时在车上看着哥哥死去的。”

截止8月11日21时,根据官方数据,九寨沟7.0级地震已造成24人死亡,其中14名遇难者已确认身份,姜君的名字还未出现在公布信息的遇难者名单中。

根据官方通报,目前掌握,还有3人失联,接群众反映,新增2人失踪,现已基本锁定区域,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不抛弃任何一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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