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统计数字之外的人:他们死于“普通肺炎”?..

编者:以下文章仅作参考。

-------------------------

2020-02-02 03:33 , 207

[编按:原载于 新浪/科技,2020-02-02。 原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杂志”(ID:i-caijing),作者 | 房宫一柳 黎诗韵 刘以秦 信娜 马可欣,编辑 | 宋玮,36氪经授权发布。]

1月31日,武汉武昌医院内,发热病人在排队输液

2020年1月26日,刘梅一家接到了一张火化单。

她的婆婆、73岁的老人在家中没了呼吸,送去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

刘梅告诉《财经》记者,老人在1月21日出现疑似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症状,在武汉市第四医院检查后诊断结果显示肺部高度感染。

但老人辗转数家医院仍未被住院收治,只能在家自我隔离,直至病危。

老人被送上救护车后,家人再没见过她。他们最后收到的只有一张火化单,显示老人的死亡原因是:病毒性肺炎。

但据家人说,老人的离世并未被计入新冠肺炎的确诊死亡数字中——因为直到去世,她也没有得到住院资格,也没有被确诊为新冠肺炎,只能被算作因“普通肺炎”而去世的不幸者。

老人仓促离世,没有体面的收拾、没有家属的送别,至今骨灰还在殡仪馆里。

刘梅家得不到救治而离世的亲人并非孤例。

《财经》记者多方调查了解到,尽管目前武汉各大定点医院发热门诊的就医人数比1月23日刚“封城”时有所下降,定点医院也已开至第三批,但一床难求的情况并没有完全得到缓解。

确诊、疑似数字攀升的同时,仍有很多疫情统计数字之外的人命悬一线。

一位定点医院的科室主任告诉《财经》记者,这两天医院门诊一天有120名左右发热病人,其中大约80名有肺部感染,但只有5名可能最终被收住院。

“我们只能让剩下75名收不进来的病患,回到家里去。患者没办法,我们也没办法。”该主任告诉《财经》记者。

这名主任说,一般来说,双肺CT呈毛玻璃状病灶,基本可算作疑似,但只有被收治入院的患者才能统计为疑似,才有资格做核酸试纸检查。

做完核酸试纸检查的患者其中至少80%能被确诊,之后即被转去其他定点医院。

《财经》了解到,该医院已有至少5起死亡疑似病例是未被确诊的,因此也不计入确诊死亡人数中。

这意味着,目前人们所能看到的确诊、死亡病例数字,并不能完全反映这次疫情的全貌。

从目前的调查来看,患者主要有两条路径可以入院。

一是靠社区排队:1月24日武汉社区分流政策实施后,病人需要拿着住院单入院——病患先去社区交CT、血常规报告,社区上报街道,再根据轻重缓急对接医院的新开床位;

UfqiLong

二是去有核酸试纸的定点医院,48小时拿结果,确诊后就不能被医院拒收。

要走通这两条路径并不容易,每一条都可能是无尽的等待。但对于重症患者来说,每一分钟都可能是生与死的煎熬。

《财经》近日先后采访的10多位病患家庭,多数家庭全家感染,他们还搀扶着病危的老人、孕妇辗转在各家医院。“医院告诉我们只能自救。”多位患者家属告诉《财经》记者,他们的家人正处于生死一线。

截至2020年1月31日24时,湖北省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7153例。其中武汉市3215例。

WHO(世界卫生组织)的Twitter主页上有一句话:记住,这些都不是数字,而是真正的人。不幸的是,还有一些未被囊括进去的人,他们的生死故事都在统计之外。

艰难求生路

“父亲不停说,自己没有死在70年前的战场,却可能死在医疗资源调配失控的现在。”

“医生明确说了,父亲是新型冠状病毒,但因为没有检测盒无法确诊。“孙晨告诉《财经》记者。

孙晨说,1月26日,在家自我隔离的父亲突然咳血。孙晨慌忙将父亲送去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肺部中重度感染。但这份CT检查并没能让父亲得以入院治疗,因为没有经过完整的确诊流程。

医院让孙晨父亲在家里隔离、吃药,但孙晨意识到,“我身边的例子都很严重了,我一定要把父亲送到隔离病床上去。”

床位意味着什么?因为没有床位,家住汉阳的李开蒙在家里眼看着父亲艰难呼吸了一晚上,最终咽了气。

他的父亲生前是一位军人转业干部,是家里的顶梁柱。父亲不幸去世后,殡仪馆的车过了十多个小时才到,他们也很忙,一趟得拉好几个。

家在武汉的铁路职工陈力的奶奶,也因为没有病床,在汉口医院的门诊大厅坐了三天,最后没有撑住,抢救无效去世。奶奶同样没有经过确诊流程,也不计入统计数据。

一家定点医院医生告诉记者,新冠肺炎没有特效药,对于中度、轻度患者,门诊和住院的治疗方式本质不会差太多。但对于重症病人来说却有很大区别。

对于那些一直在家隔离、但身体已经难以支撑的病人来说,住进医院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医生建议我和爸爸都想办法去住院,特别是我爸爸不能拖下去了,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从1月27日开始,杜红利的父亲开始吃不下饭、说不出话。

武汉梨园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杜红利的父亲双肺毛玻璃状病灶严重,肺部斑点明显,血氧只有90,表明患者出现严重缺氧的症状。

杜红利带着父亲,把所有方法都试了一遍。1月27日,他去社区做了登记,一直没有消息。他自己也是肺部感染,还发着低烧。他向朋友借了一辆面包车,强撑着带父亲到处寻找医院收治。

UfqiLong

有300多个床位的武汉672医院,没有住院单不让进;新开放的有700个床位的武汉协和医院汉阳分院也告诉他:要等。

1月28日,杜红利赶到区政府信访办,得到的答复还是没有床位;找卫健委,对方回复称没有办法解决,只能等。因为没有办法跨区域协调病人,只能等所在区域的对口医院收治。

杜红利的父亲曾参军15年,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曾是两位高级将领的贴身警卫。杜红利告诉《财经》记者,现在全家被感染,自己头晕胸闷的症状也越来越厉害,不知道还能带着父亲扛多久。

他父亲不停对他说,自己没有死在几十年前的战场,却可能死在医疗资源调配失控的现在。“每天看见医院门口除了120的车,就是殡仪馆的车,只剩绝望和无助。”

父亲不便挪动,杜红利每天带着父亲在协和医院汉阳分院门诊打针,睡在医院旁的宾馆。或是一早就去武汉同济医院、协和医院排队领试纸,但是每天协和试纸限量100份,往往一过去已经没了。

直到记者发稿,杜红利的父亲也没能住进医院,因为仍然没机会经历完整的确诊流程。

武汉市民王女士告诉《财经》记者,母亲已经在家休克过两回了。母亲年前开始一直在社区打针吃药。1月23日母亲感到身体异常难受,便和父亲一起骑车去了汉口医院,排队12个小时才做完CT,结果显示:双肺感染。

王女士说,当时医院没有点滴可打,就连抵制流感的药物“奥司他韦”也不够了,只能给母亲开了儿童剂量的药。之后母亲只能回家自我隔离,靠着家里的吸氧机度日。

“有一次我妈妈休克了,我爸爸就抱着我妈妈哭,以为她过去了。”

之前,两位老人家“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麻烦别人”,但接连两次晕厥,让他们不得不拨通女儿的电话。

但此时,王女士和丈夫也都感染了,她要照顾高烧不退的丈夫,自己的双肺也出现了毛玻璃状症状。过不去已经被封路的父母家,王女士为父母拨打了120,但是前面排队将近500人。

“当时120说前两天打的人都没有送进医院去,没什么希望。”

熬到当天下午三、四点,两位老人已经全身乏力,但还是挣扎着骑上自行车去医院。

王女士继续拨打市长热线。

第二天,市长热线反馈:“你要找你的社区上报,社区给街道反映,街道给指挥部反映。如果有床位了,指挥部会通知医院安排,然后再安排你们去。“

(待续)


相关阅读:
bgyjrbd.com 版权所有